“是检察官们给了我自由和重生的机会，目前公司恢复了生产，订单数、营业额持续上升，今后我们一定守法经营！”提及此事，如皋佳梦公司老板赵刚满怀感激。

　　2019年5月，赵刚等人因涉嫌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，被移送至检察机关审查起诉。如皋市检察院认真贯彻宽严相济刑事政策，准确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，依法精准量刑并提出缓刑建议，最终被法院采纳。赵刚等人“重获自由”，濒临倒闭的家纺企业得以恢复生产经营。

　　2019年11月，该案入选江苏省准确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典型案例。

　　打起“虚开”歪主意

　　初中毕业即踏入社会的赵刚，曾在泰州靖江市一家空调厂当促销员，因为勤奋努力，聪明灵活，客户很快遍布全国多地，慢慢地，他手里存下不少积蓄。但怀有老板梦的赵刚始终觉得，“做得再好，也是给别人打工，不如自己单干！”

　　2003年，时逢妻子南通老家启动新一轮招商引资，赵刚经过一番考察后，在如皋投资兴办了一家名为“佳梦”的纺织公司。第二年，因业绩突出，南通市授予赵刚“回乡创业能人”称号。十余年来，赵刚始终守法经营，公司营业额常年稳定在千万元左右，年纳税额近五十万元，为当地群众提供了一定的就业岗位。

　　近几年来，纺织行业萎靡不振，公司生意日益难做。为降低经营成本，赵刚时常绕开正规进货渠道，直接从散户手中采购低价原料，但因个体户无法开具专用发票，赵刚面临新的难题。

　　2015年10月，一次偶然的机会，赵刚结识了专做开票生意的外地人李林（另案处理）。李林许诺，“只要给一个点的好处费，开具专票没有问题！”

　　一开始，赵刚心里嘀咕，根据税务机关规定，开具增值税专用发票，必须要有真实的货物交易和资金流，空手套票，谈何容易？

　　为打消赵刚的顾虑，李林让“赵老板放一百个心！”他自有“妙招”。

　　在李林指导下，赵刚以公司采购原料为名，将“货款”打给一家外省公司，外省公司开具增值税发票后，又将“货款”转至李林账户，待拿到开票好处费以后，李林转手将“货款”“完璧归赵”。

　　此波操作后，“货款”重新回到佳梦公司，而佳梦公司则拿到6份合计67万余元的增值税专用发票，最终成功抵扣企业应交税款7万余元。

　　看到有利可图，赵刚深受启发，“既然可以从他处虚开专票，那自己公司是不是也可以在专票结余的时候对外‘开放’？”于是，赵刚开始私下寻求潜在“客户”，再次动起了虚开增值税发票的歪主意。

　　很快，在自己公司业务员王小涛的介绍下，赵刚找到了附近一家服装厂的老板崔新峰。在随后的日子里，赵刚、王小涛、崔新峰三人效仿李林的“妙招”，在没有真实货物交易的情况下，上演着“货款”回流的“好戏”。

　　数据显示，截至2017年9月，经王小涛之手，赵刚先后为崔新峰开具40份增值税专用发票，价税合计380万元，前后抵扣税款共计55万余元。

　　心存侥幸的消极抵抗

　　2017年12月21日上午，如果不是公安机关民警的登门询问，赵刚打理公司的日子似乎依旧平静如常。

　　原来，询问之前，外省某市公安机关在办理一起涉嫌虚开案件中，发现了佳梦公司存在虚开嫌疑，遂通过公安部云端系统向如皋市公安机关发出协查请求。

　　面对警察的初次询问，担心东窗事发的赵刚一口咬定，“和外省公司之间是正常业务往来”，但工人们的私下议论不由得让赵刚心生余悸。

　　警察离开后，思来想去的赵刚不知所措，难道事情已经败露？惮于压力，2018年1月12日，赵刚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，承认2015年10月通过李林虚开专票的犯罪事实，公安机关遂对其进行立案侦查。但因为李林在逃，因此公安机关并未对赵刚采取强制措施。

　　一年后的2019年2月，李林被抓捕归案，但出人意料的是，当侦查人员再次传唤赵刚接受询问时，赵刚予以翻供，拒不交代所涉犯罪事实。2月20日，公安机关将赵刚刑事拘留。

　　事后据赵刚交代，“之所以翻供，是担心坐牢后苦心经营多年的公司将难以为继，不承认倒可以赌一把公安机关对其犯罪证据的掌握程度，或许可以逃避法律制裁。”

　　事实上，公安机关在侦查过程中，不仅发现了赵刚让外省公司为自己企业虚开发票的线索，还核查到其先后多次为崔新峰虚开发票的犯罪事实。赵刚不知道，就在对其多次询问期间，崔新峰、王小涛已先后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，并如实交代了他们的犯罪事实。

　　随着虚开发票的客观证据越来越多，套在赵刚身上的证据链条也越来越紧，侥幸心理下的消极抵抗并不能让他逍遥法外。

　　2019年3月，如皋市检察院批准公安机关对赵刚实施逮捕，并向侦查机关提出核实和完善相关证据的补充侦查意见。两个月后，案件进入审查起诉阶段。

　　检察官讨论案情

　　认罪认罚是最佳选择

　　“赵刚的主观目的是为了逃税，在进项和出项两头，都有追求虚开的犯罪故意，而且虚开后用以抵税的标的额超过了50万，数额较大。”谈及对赵刚的量刑时，全程参与办案的如皋市检察院驻所监察室负责人时捷认为，赵刚没有自首情节，根据刑法第二百零五条，应被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，“及时认罪认罚是他的最佳选择。”

　　事实上，认罪认罚从宽制度适合任何罪行以及任何诉讼阶段，即便到了审查起诉阶段，赵刚仍然可以通过认罪认罚争取宽大处理。但此时的赵刚认为“认罪认罚从宽只是司法机关的政策口号，最终难以得到兑现。”

　　为了让赵刚充分理解认罪认罚从宽制度，作为驻所检察官，时捷主动对其开展释法说理。

　　一方面，时捷向赵刚讲明其犯罪事实清楚、证据确凿，若不认罪认罚，将被判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，若认罪认罚，可能被判处缓刑，进而打消了赵刚“可能逃脱法律惩处”的侥幸心理；另一方面，鉴于赵刚的文化程度有限，时捷便借用鲜活的案例，以通俗易懂的语言向赵刚释明，“认罪认罚制度不是口头说说，而是严肃落实的法律规定。”同时，时捷通过与赵刚辩护人沟通，借力传递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的司法善意。

　　通过细致、耐心的释法教育，赵刚从消极对抗变为主动认错，如实交代了拒不认罪的原因和犯罪事实，及时递交了悔罪书，补交了全部税款，退回了违法所得。

　　随后，检察机关根据赵刚认罪态度的转变，及时对其进行了羁押必要性审查，并将其变更强制措施为取保候审。

　　2019年8月，如皋市法院依法公开审理此案，以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，判处佳梦公司罚金25万元，判处赵刚、崔新峰、王小涛等人一年半至三年不等有期徒刑并暂缓执行，并对崔、王二人处以罚金合计33万元。

　　堵上税收管理的“沙漏”

　　数据显示，自2017年1月至2019年11月间，如皋市检察院共办结涉嫌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公诉案件29件，涉案企业40家，通过虚开手段累计抵扣税款3700万余元。

　　值得注意的是，上述办结的29件虚开公诉案件当中，有25件发生在服装、纺织行业。与此同时，在涉案的40家企业当中，有36家注册资本不超过1000万元，并且以刚达到最低注册资本50万元的企业居多。

　　为何虚开案件会集中在服装、纺织类行业？为何像佳梦公司这样的中小企业会成为虚开案件的高发地？

　　“南通素有‘纺织之乡’的美誉，域内纺织类企业众多，近些年来，随着经济形势下行压力加大，纺织行业的发展面临较大挑战，不少法律意识淡薄的纺织类中小企业为了降低成本，容易做出虚开等违法行为。”采访中，如皋市检察院第二检察部检察官助理朱媛媛作了回答。

　　“当然，即便有主客观因素，也不能成为违法犯罪的挡箭牌。” 朱媛媛进一步说道，“赵刚一案有一定的代表性，办理过程中，我们做到了该宽则宽、当严则严。”

　　惩罚只是手段，教育才是目的。为了堵上税收管理的漏洞，在此案的办理过程中，如皋市检察院向有关部门制发了检察建议，督促相关部门积极履行职责，真正达到“办理一案、教育一片、整改一方”的效果。

　　“收到检察建议后，相关部门高度重视，专门以书面的形式作了详细的回复。”时捷介绍说，税务部门表示，将通过健全机制、规范流程、完善措施，继续防范增值税发票管理风险；同时，进一步加强与司法机关的衔接配合，及时移送企业为他人、为自己、让他人为自己、介绍他人虚开等违法犯罪线索，共同防范、打击虚开领域侵蚀国家税基的违法犯罪行为。（本文涉案人物均系化名）